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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 章

在郊外的一处林地,伊薇特正在练剑。

只见她侧身站立,右手持剑在前,左手背在身后,剑尖直指想象中的敌人面部,摆出了一个剑术中的“独角兽式”。

在伊薇特以前所处的时代,很多人因迅捷剑细长的外型误认为它是一种刺剑,然而实际上它用来劈斩也很好用,伊薇特学习的剑技中就有很多详细的斩击技巧,比如把方向是手臂外侧的一面剑刃叫做正刃,手臂内侧那面叫反刃。

她灵巧地一抖手腕,剑尖划过一片薄薄的银光,正刃把一根手臂粗的树干切断,然后反手顺势一斩,反刃把剩下的树桩又斩落一截。

伊薇特两次斩击都是“半斩”,有别于高架势把剑举高再奋力斩落的“全斩”,半斩是一种轻快迅速的小幅度斩击,通常用于划伤对手手臂,制造后续进攻机会。一般就算连男性都无法以半斩像切黄油一样斩断实木,然而这对伊薇特来说却可以做到。

原本适合练习剑术的人应该像尤利西斯那样四肢修长,如此一来,伸展手臂时能够取得最大的攻击范围,而一双长腿也可以帮助剑客在发起攻势或收缩防御时更加迅猛。

她一边想象着对手举剑刺向她面门,因为对方比她更高大,所以居高临下的斩劈更有优势,持剑伸展距离也会比她的剑更先命中。但就在这时,她向后倾身,做出一个寻常人绝对会因此倒地的大后仰,躲过了对方的剑,并把自己的武器送入假想敌的胸口。

尽管她作为比男性矮小的女性在这方面吃了亏,但超凡力量可以让她兼具凡人难以想象的敏捷、灵动以及力量,甚至可以把身体扭转成失衡的动作,以躲避对方致命的攻击。

“呼,剑术真是一个消耗脑力的运动。”

伊薇特左右活动了下脑袋,躺在草地上望着树冠发呆。

身体倒是不累,她主要靠超凡力量控制身体,肌肉并没有一般人练剑那样剧烈运动。

疲惫的是脑子。

在学习这门技艺前,她绝对无法相信剑术便如同下棋,最精妙的剑技是一顶以智慧与学识之珠装点的冠冕。然而在教会她基本动作和步伐后,尤利西斯就甩给她了一堆书,让她每天都要阅读学习。

伊薇特第一次翻开那堆带着虫眼的古籍时,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几何习题册。只见一个人站在书页正中央,无数圆环和曲线环绕他,犹如宇宙星辰运行的轨迹,又或者是某种秘仪需要的魔法阵。

尤利西斯告诉她,这些全部都是剑谱。

“根据黄金比例,人体是一个圆,肚脐处于这个圆的正中央,各部位的长度几乎是根据比例恒定的。这些线以几何学判断对手距离和攻击范围,绘制出可视化的曲线与圆将敌我之间的距离和运动概念化,从而决定致胜的步法移动和出招的时机,这也是剑技中的至高之术,又名真之枢机(LaVerdaderaDestreza)。有别于愚蠢武夫莽撞粗野的剑技,完完全全成为另一种极其精妙的艺术。事实上,上个世纪著名的剑圣中有一半都兼职数学家,你手上那本书的作者达尔第曾是波隆那大学教授,顺带一提,他的职称来自论文《剑术与几何学》。”

大……大佬,一边打架一边在脑子里做算数,简直就像是人形AI一样。

“那这对学渣岂不是非常不友好。”

尤利西斯冷笑:“连双曲几何都斩不开,还想去斩人?”

伊薇特从内心感谢祖国的教育事业,至少仔细看能看懂,不至于打开剑谱就从入门到劝退。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,古人诚不欺我!

自那以后,伊薇特每天都要进行“真之枢机”的运算练习,现在虽然距离精通还有一段距离,但勉强也可以说是掌握了。今天她比往常要更早结束训练,因为下午要去尤利西斯提到的那个“麻烦制造者”云集的俱乐部碰碰运气,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获得他们的认可。

在阿尔比恩,几乎从青涩少年到耋耄老者都热衷于俱乐部,工人阶级在偏街小巷的咖啡厅和酒馆租赁工作时段以外的使用权,下了班就在里面打发生活;面向绅士的精英俱乐部有充足的经费购置专用的房产,全天开放供俱乐部成员日常活动。

对有钱有闲的“上级国民”来说,家庭生活是枯燥无聊的囚笼,他们的婚姻是两个同等阶层家族的结盟,很多人对自己的妻子并没有感情。他们总喜欢逃到自己的俱乐部,与和自己意气相投的同性在一起,这让他们感到宁静和舒适。

伊薇特希望加入的“思维迷宫”无疑是精英俱乐部的典范,它位于舰队街毗邻的西敏寺区圣詹姆斯街,这里是阿尔比恩的政治中心,地价不菲,许多会员制的高级俱乐部坐落于此。但“思维迷宫”的成员属于“上级国民”中个性古怪的那一部分,他们并不热衷于经营关系或是展示地位,以谋求在阶层中更进一步,却对一些诡谲阴森的传闻有着非同一般的浓厚兴趣,反正优渥的家庭可以让他们无所事事,尽情享受逍遥自在的富贵闲人生活。

在“思维迷宫”的二楼阅读室,七八张沙发被摆放在采光良好的高大落地玻璃窗前,下午的阳光斜照入室内,对这个常年有雾的城市来说是难得的享受,桌上放着有明亮铜把手的三层点心架和洁白细腻的陶瓷茶壶,几位成员正在悠闲地享用下午茶。

“夜盗入室杀人,酒后口角激情杀人,抢劫财物临时起意杀人……唉,今天的报纸依旧让人失望,都是些不堪卒读的粗糙杀人案,没有任何才智与巧思藏在其中。”一位上唇留有卷曲小胡子的绅士放下报纸,长吁短叹。

另一位两鬓有些苍白的中年先生也附和他:“我为这个国家感到惋惜,一个真正的阿尔比恩式谋杀应当是理性的、有预谋的,凶手最好是一位牧师或是牙医之类体面的专业人士,他们有着足够的智慧实施狡猾而恶毒的伎俩,最终因为一个小小细节上的疏忽被绳之以法,如此一来,最终结果的揭晓才充满戏剧性和阅读冲击力。如今肤浅庸俗的凶手已经很难保持这可贵的传统了。”

另一位穿着带披肩外套的先生停下正在玩赏的塔罗牌,用拆信刀打开侍者送来的一封信件,在匆匆阅读了一眼后,他发出一声轻叹。

“怎么了,‘箭毒木’?”小胡子先生问。

由于俱乐部发起者是一位毒杀诡计的拥趸,这个俱乐部从建立之初就规定为每位成员在俱乐部内以代号称呼,代号的命名必须是一种有毒植物。披肩外套叫“箭毒木”,卷曲胡子是“夹竹桃”,中年先生是“马钱子”。

“有一位费雪先生申请加入俱乐部。当然,并不是那个卑劣的尤利西斯爵士,而是他的侄子。”箭毒木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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